午后迷迭香（补档见简介）

十五赛季曾经的黄金一代除蓝雨队长喻文州之外全数退出了荣耀的职业舞台，五、六期选手也陆续选择退役或者位置逐渐被新人取代，联盟大部分战队都处于新旧交替的震荡当中。

而兴欣战队的阵容则十分稳定，经过世邀赛的洗礼，唐柔和郭少的技术、心理较之从前更加成熟，乔一帆更是如日中天，实力和状态都到达了他个人职业生涯的巅峰。

兴欣队员们的着眼点已不再是常规赛第一或者卫冕总冠军，他们的目标是三连冠，创造出属于他们的崭新时代！

他们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实行的。十五赛季兴欣战队依然强大，他们从常规赛第一轮起开始领跑积分榜，并在一场场比赛中逐渐扩大领先优势，截止春节停赛前一轮，他们已领先第二名多达21分。

 

乔一帆怀揣着胜利的喜悦与久别重逢的激动心情回到他和叶修的小窝。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两人好几个月不见，自然更加亲热甜蜜，恨不得整天都黏在一起。

这年的除夕恰逢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乔一帆原本打算陪叶修过节，大年初一再回家陪伴父母。结果乔妈妈打电话过来让他务必回家吃年夜饭，乔一帆无奈之下只得同意，跟叶修约好晚上一定回家。

陪父母吃完午饭没多久，乔一帆便和母亲打商量：“妈妈，我想回去了，叶修在家等我。”

“你不吃年夜饭了？”原本和颜悦色的乔妈妈当场变脸，“亏我还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菜！”

“叶修他一个人在家等我。”乔一帆再次强调。

“你就舍得把我和你爸俩人扔家里，去陪你的叶修过节？”乔妈妈试图打苦情牌。

“您不还有我爸陪着嘛！可叶修为了我被他父母赶出来，他现在只有我，大过节的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家里。”想到叶修孤单一人在家里等待自己归来，乔一帆心口不由微微发疼，“妈，求您让我回去吧，明儿我一早再来不行么？”

“都说‘女生外向’，养个儿子也胳膊肘往外拐，真是......”乔妈妈无奈地叹口气，“行啦，妈妈不为难你，你把小叶叫过来一起过节吧。”

“啊？”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乔一帆显然不太适应，愣愣地盯着母亲兀自寻思：“刚才我妈说什么？让叶修来家里过节？不能吧，难道我听错了？”他将目光转向乔爸爸，仿佛想从自己父亲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看我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你妈才是一家之主。”乔爸爸两手一摊，“反正你别问我，我又从来没反对过你和叶修在一起。”

“你说什么？你没反对过？”

“我反对过吗？我只是告诉一帆好好考虑清楚，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轻易做决定而导致将来后悔。”

“合着坏人都是我当，你倒成好人了......”

“妈妈，那我给叶修打电话让他过来？”父母的争论声中，乔一帆摸出手机弱弱地确认。

“打吧打吧。”乔妈妈装作不在意地挥挥手。

乔一帆边拨电话边纳闷，一向反对自己和叶修在一起的母亲为什么突然心软呢？

事实上乔妈妈当然不是突然心软，而是大半年来叶修努力的结果。

叶修联系过乔妈妈很多次，想跟她“好好坐下来聊聊”。乔妈妈当然知道他想跟自己聊什么，无非就是想说服自己同意他和乔一帆在一起。但她不想给他机会，拒而不见多次，叶修却依旧锲而不舍。

乔妈妈回想起那天自己跟叶修见面的情形。

“阿姨，”叶修躬身执壶为她斟茶，双手捧杯毕恭毕敬递到她面前，“我知道您怪我倚仗自己前辈的身份勾引一帆，今天我是特地向您赔罪来了。”

乔妈妈冷冷哼了一声，不接他的茶杯，存心不给他台阶下，心想自己何止怪他，简直想抽他。

叶修脸上丝毫未见尴尬之色，非常自然地将茶杯搁在她手边，又说：“您怪我是应当的，我和一帆在一起，确实是我先主动追求他，我也没什么好替自己辩解。但我是真心喜欢他，也仔仔细细考虑过我俩的将来，并且在确定了一帆的心意之后才向他表白，我和他在一起并不是一时冲动。”

“真心喜欢？”乔妈妈冷哼道，“你现在可以大言不惭地说真心喜欢他，五年、十年之后呢，你能保证一辈子都喜欢他，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离开他，永远和他在一起吗？”

“如果我保证了，您愿意相信吗？”叶修不答反问，“人一辈子几十年，生老病死、旦夕祸福，谁也预料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阿姨，一帆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永远和他在一起是我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他说的如此诚恳郑重，乔妈妈都不由自主有些动容。心想难怪自家宝贝儿子死心塌地跟着他呢，这货实在太能说了，就算死人都能被他说活的架势啊！

越想越不甘心，觉得自己不能被他这么容易说服，没好气地讽刺道：“你还需要我给机会？你们不是早就住一块儿了嘛！”

“但是一帆心里有疙瘩，他虽然没对我说过，可我看得出来，他很希望您和叔叔能接受我俩的关系。”

“我和他爸的意见有那么重要么？”

“很重要，您和叔叔是一帆最重要的亲人，你们的意见当然重要。”

后来乔妈妈问起丈夫，才知道叶修同样也找过他。

“算了，你就别跟孩子较劲了。”乔爸爸劝说，“我看叶修对一帆挺认真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随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再说人家生米早煮成熟饭，现在连柜都出了，你就算反对也没有用啊，只会让儿子难过，让他左右为难而已。”

算了......乔妈妈看到乔一帆给叶修打电话时抑制不住喜上眉梢的神情，心想，只要儿子开心、幸福，就够了。

晚饭前叶修总算赶到，提着一大袋年货朝乔爸爸乔妈妈鞠躬：“叔叔阿姨过年好！”

“又不是外人，那么客气做什么。”乔爸爸扫了眼叶修手里的年货笑道。

“要的要的，第一次上门，必须的。”以乔一帆男友的身份来乔家做客，他确实是第一次，所以这些礼数都是必须的。

乔爸爸会意一笑。

“行了，别干站着了，小叶快去洗手，马上开饭了。”乔妈妈招呼道。

席间叶修没事人似的与乔一帆的父母闲聊，居然聊得十分融洽，完全没有乔一帆预料中的尴尬。也是，叶修是谁啊！

他满心欢喜地隔着羊毛衫挠了挠叶修的腰，叶修不动声色地在桌子下面捉住他不安分的手指，起身端起自己的杯子：“叔叔、阿姨，我和一帆敬你们一杯，”乔一帆也随着他站起来，“谢谢你们的宽宏大量，谢谢你们接受我，接受我和一帆在一起，谢谢。”

四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坐下没吃两口菜，乔爸爸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乔妈妈早已司空见惯，问道：“医院打来的？”

“嗯。”乔爸爸看了下来电号码，皱了皱眉头。

接完电话，乔爸爸转身回房穿外套，出来后对乔妈妈交代：“有急诊手术，我得马上过去。那病人恐怕来头不小，我们院长亲自给我打电话，说无论如何一定得保住病人的性命。”注意到席上少了一人，“小叶呢？”

“接电话去了。”乔一帆说。

“叔叔请稍等一下！”乔爸爸刚要出门，却见叶修神色匆匆地走过来叫住他，“您在XX医院心外科工作对吧？”

“对啊。”乔爸爸点头。

“您那个急诊病人应该是我爸，刚才我弟给我打电话，说我爸心脏病发作送进了XX医院心外科。”叶修说。

“伯父病了？！”乔一帆猛地起身，“怎么突然就......”

“我得去医院看我爸。”叶修边穿大衣边说，“叔叔我开车送您。”

“我也去！”乔一帆也赶紧戴围巾套羽绒服。

“不用了，你在家陪阿姨吧，再说......”叶母不待见乔一帆，叶修不想让他送上门去挨骂。

“没关系，我只想尽尽心意，伯母说什么我都忍着，不惹她心烦。”乔一帆说，况且他觉得此刻叶母也未必有心情骂自己。

“帆帆去看看也是应该的，你们都去吧，不用担心我。”乔妈妈忙说。

乔家离乔爸爸工作的医院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三人直接坐电梯上手术室，果然见到门外等候着叶母和叶秋两人，医院院长殷勤地陪在一旁。

“乔主任你来了！”院长热情异常地迎上前来为他引荐，“这位是病人家属，叶老的夫人......”

叶母看到大儿子出现不由松口气，继而看到他身后的乔一帆又不禁面色一沉，碍于外人在场只得强自隐忍什么也不说。

直到乔爸爸进手术室做术前准备，叶母支开院长，才对叶修低声发作：“你自己来就罢了，他来干嘛，嫌你爸病得不够重吗？”

“如果一帆没来，您是不是又该问我他为什么不来？”叶修略带不满地说，“我爸病了，他来看看也是应该的，这个时候您能别计较了么？”

“大过节的爸的心脏病怎么就犯了？”叶修皱眉问道。

“那个......最近几个月老爸的身体本来不太好，”叶秋瞄了眼母亲的脸色，“今天吃饭的时候爸喝了点酒，然后妈不小心提起了你，老爸一激动就......”

叶修叹口气，原来老爸的心脏病也跟自己有关吗。

“伯母，叶秋哥，喝杯茶吧。”乔一帆不知从哪里倒了几杯热茶，拿托盘装着端出来。

叶秋接过茶连声道谢，叶母头一扭只当自己没看见他，乔一帆只好讪讪地把一次性纸杯放到她手边。

“怎么样我爸的病，你问过叔叔了吗？”叶修把他拉到一边悄声询问。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爸只给我发了条信息说他进手术室了。”乔一帆回道。

“他爸？”叶母耳朵极其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咳......给老爸主刀的乔主任就是一帆的爸爸。”叶修干咳一声。

叶母失态地盯着乔一帆，张大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半晌，端起手边的茶杯掩饰地喝了一口，浑然忘却这杯茶正是乔一帆端给自己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快到十点，叶修拿出车钥匙递给乔一帆：“不知道要等多久，要不你先回家去，大过节的让你妈一个人留在家里不太好。”

“也好，我回去看看我妈，”乔一帆起身，“顺便给你们送点吃的过来，你晚饭都没吃饱，还有伯母和叶秋哥应该也饿了。”

叶修本想告诉乔一帆不必那样费事，自己的母亲多半也不会领他的情，却又忍住，只嘱咐他说：“路上开车小心点。”

乔一帆走了不到两个小时提着饭盒去而复返。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叶修接过饭盒，“你自己呢，吃过没有？”

“吃过了，我等我妈睡了才过来的。”乔一帆把饭盒分给叶秋，用胳膊肘捅了捅叶修示意他给叶母送些吃的过去。

叶修笑着摇头，目光在乔一帆和母亲之间来回走了一圈，意思是“要送你自己送”。

乔一帆只好自己拿着饭盒走到叶母面前蹲下：“伯母，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叶母冷淡地拒绝，偏偏话才出口，肚子十分不争气地“咕咕”响了几声，在手术室外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分明。晚饭吃到一半就急急忙忙来了医院，挨到此时她早已饥肠辘辘。

叶修兄弟两人对视一眼，想笑又不敢笑。

“您不吃东西饿坏了怎么办，谁来照顾伯父呢？”乔一帆掀开盒盖，里面是满满一盒水饺，“这是我和我妈包的三鲜馅饺子，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您多少吃几个垫垫肚子，别让伯父在里头动手术动得不安心，成么？”

食物的香味随着蒸腾的热气散发出来，诱使人食欲大增。叶母看着眼前的青年，澄澈清亮的眼睛里唯有坦荡与真诚。不是同情，不是施惠，更不是讨好，他只是单纯地希望自己吃点东西，好过一些。无法再推拒他的心意，叶母终于接过饭盒，轻轻道了声“谢谢”。

“伯母您别客气。” 乔一帆抿嘴一笑，给叶母重新换了杯热茶，“您别担心，我爸是医院的心外科权威，有他在，伯父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坐回对面，叶修习惯性地伸手去搂他的腰。他拍开叶修的手，特意坐得离他远一些，避免和叶修表现得过于亲密。这种时候，他不愿再给叶母心里添堵了。

叶母偷眼打量着乔一帆的一举一动，忽然有些明白叶修爱上他的原因了。

 

叶父做完手术第二天，乔一帆从超市买来新鲜活鱼，又从药店称了些补气血的中药材，在厨房里忙活一上午，炖了一锅鱼汤，拿保温桶装好，让叶修给他父亲送去。

“你省点力气吧，我爸要知道鱼汤是你煮的，绝对不会喝的。”叶修说。

“那简单，别让他老人家知道是我煮的不就行了嘛。”乔一帆毫不在意。

“啧啧啧乔一帆同学，做好事不留名，不愧新时代的好少年啊！”叶修啧啧“称赞”。

“我说真的！”乔一帆满脸严肃，“伯父心脏病发作多少跟我有关系，我在家也待不了几天，能尽一点心意是一点吧。”

“傻瓜，我爸的病跟你有什么关系，又胡思乱想。”叶修摸摸他的脑袋。

“不管有关无关，反正汤煮好了，你送不送？”乔一帆盯着他说。

“送送送，”叶修一叠连声答应，“你的吩咐我哪敢不听。”

把汤拿到医院，叶修也不敢直接送进病房，怕父亲见到他再气出个好歹，只能给叶秋打电话让他出来拿汤。

“老爸怎么样，术后恢复得还好吧？”叶修问。

“挺好，精神挺不错，今天早上乔叔叔查房的时候，老爷子拉着人说了大半天的话，我和老妈紧张得要命，生怕叔叔说漏嘴，让老爸知道一帆是他儿子。”叶秋兴致盎然地跟他八卦，“你别说，老爸居然和乔叔叔聊得挺投缘，将来他要是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是一帆的爸爸不知作何感想。”

“将来他作何感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又得抢救一回。”叶修递过保温桶，“帮我把鱼汤拿给老爸喝。”

“一帆煮的？”

“当然。”叶修点头。

“一帆真贤惠，拿得了冠军，下得了厨房。”叶秋赞叹。

“可是，他煮的汤老爸会喝吗？”他迟疑一下又说。

“你别告诉老爸不就行了，我们家那位说了，随便说谁煮的，只要别说他煮的就行。”叶修说。

“行啊，那我就说是你弟妹煮的。”叶秋点头同意，“到时候可别怪我媳妇儿抢了你家那位的功劳。”

叶秋回病房正要喂父亲喝汤，叶母恰巧过来看见便问谁煮的汤，叶秋答曰自己媳妇。

“我先尝尝，大夫交代过术后所有饮食必须低盐。”叶母尝了一口，皱了皱眉，叶秋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所幸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挥手表示味道合格。

等伺候老爷子喝完汤，叶母冲他使个眼色，两人找借口先后溜出病房。

“刚才的鱼汤不是你媳妇煮的吧，她可没那么好的手艺。”叶母开门见山。

“妈您真厉害！”叶秋竖起大拇指，“是我家新请的保姆做的，她......”

“你别骗我，汤是乔一帆煮的，对吧？你哥来过了？”叶母一语戳破叶秋的谎言。

“呃......一帆也是想尽做晚辈的心意，又怕老爸不肯喝他煮的汤，所以才让我帮他隐瞒，他没有坏心，您千万别怪他。”叶秋连忙替乔一帆说好话。

“行了别说了，他好心还是歹意我还不清楚，难道我就这么不通情理？”叶母不耐烦。

“谁让您从前老是小妖精长、小妖精短的说人家，我怎么知道您这次会不会又误会一帆什么呢。”叶秋腹诽。

“其实一帆为人挺不错，我哥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叶秋观察着母亲的脸色变化，小心翼翼地说。

“唉......”叶母发了会儿呆，叹息道，“你说他要是女孩，我怎么可能死拦着你哥和他好......”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两个男人谈恋爱也很常见啊。”叶秋觉察出母亲语气中的松动之意，赶紧顺水推舟地劝说，“他俩公开出柜那么久，如今也没什么人再说三道四。人一帆是世界冠军，为国争过光的，论身份也配得上我哥，您和老爸把我哥赶出去半年多了，要不您再考虑考虑，让他回来？”

“容我想想，再想想。”叶母心烦意乱地说。

大儿子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跟乔一帆在一起，自己再横加阻拦也没用，难道真的一辈子不认他吗？更何况，乔一帆的爸爸还成了自己丈夫的救命恩人，自己确实应该重新考虑一下是否应该接受儿子与乔一帆的关系了。